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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兮

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不利兮骓不逝。

骓不逝兮可奈何，虞兮虞兮奈若何。

——垓下歌

 

淼淼乌江，浩浩汤汤，千年逝水。历史的狂沙袭卷过后，乌江亭畔，逝去的，不只是滚滚江水，还有你——虞姬。

 

翻遍了字典词典，我没有找到你的痕迹。也许，简化的、机械的铅字，已不配拥有你的名字。“虞姬”二字，需集春露秋霜为墨，束晨曦月华为笔，再，由一个神祇般的男子，一笔一划镌入心底。而今，千页字码里，我只找到一种名为虞美人的植物，羽叶圆瓣，橙黄靛紫。

 

传说，那名为虞美人的奇花，是你的鲜血所化。或者，你本就是一朵奇花，开在乱世纷争的红尘里。我能想象，你一袭红裙或素纱，轻易的俘获了那霸戾王者骄傲的灵魂与半生牵挂。

 

多少次，我在心中描画，你，该拥有怎样的绝世容华。我想，你们一定有一个美丽的邂逅，是仲春桃之夭夭还是暮冬雨雪霏霏？那是，他青葱岁月，你豆蔻年华。相遇，也不应辜负流年刹那。战火硝烟，尘圜纷繁，你们携手同行，演绎了怎样的传奇故事，有渲染了怎样的绝美佳话。

 

可否记得，那些颠沛的岁月，楚汉相争的战场，是勇者的角逐。万里征途，群雄逐鹿，腥风血雨。疆场厮杀，你，望着那个意气风发的王者，眸子里，是爱慕、浅伤、还是寒凉？多少个夜里，他舞剑英姿煞爽，你和吟宛转悠扬。你，是否也曾望着他熟睡的容颜暗暗祈祷：愿，时光有如琉璃，一世静好。

 

然后，是不愿提及，却又不得不提及的分离——霸王别姬。古老的唱词，不变的旋律，珠落玉盘的诗韵泠泠滴落，是你短暂韶华看似华丽却无比残酷的结局，珠圆玉润咿咿呀呀的唱腔旖旎千年，也最终唤不回你。虞姬，你，有没有后悔，爱上那样的男子。

 

与君生别离，来世死相依。

 

我无法想象，当剑刃划破肌肤，鲜血滴落，染红垓下胭脂土的瞬间，你，在想什么。不舍、留恋、还是决绝？他的怀抱一定很暖，你渐渐睡去，是不是会忘了心痛？我猜，你是笑着的，笑着离去，婉转一个轮回，涅槃成蝶。或许，你们的结局，自相逢起，就已是定局。耳畔，是垓下歌悲壮的旋律：“虞兮虞兮奈若何，虞兮虞兮奈若何······”唇边好凉好凉，是他的眼泪。泯然一笑，你终于，消散在历史的狂沙里。千百年后，尘埃落定，空荡荡的乌江畔，还有谁，在叹息······

 

虞姬，你可曾想过：当年，你殒命垓下，到底，留下了什么？也许，没有人还记得你；也许，没有人再想起你。

 

滚滚乌江，逝水东往。妖冶的虞美人花静静绽放，再静静凋亡。无知，无觉，无爱，无恨。是你么？也许，会有一个爱极了虞美人的男子，每日清晨来到江边，采几滴朝露，集一抹晨曦，迷恋，你惊世的美丽；也许，他有神祇般的容颜，只愿，一直守护在你身边，静观流年安好。只是，此生，他非项羽，而你，更无来生。

 

虞姬，你，后悔吗？你甘心为爱陨落、沉寂、消散吗？

 

许久许久之后，我似听见你空灵的声音穿越千年沧海云汉、缥缈在我的耳畔：此生，我无怨，亦不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