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眉·问情

佛堂礼佛，焚香祝告。抬眼间，见你低眉如画，莲姿容华。

佛堂有佛，佛祖庄严慈悲，弥勒开怀大笑，十八罗汉或高或矮、或胖或瘦、或嗔或喜、或怒或笑，唯有你静坐佛堂一隅，不悲不喜，不嗔不怒。一袭白纱飘逸，不染凡尘。你是众生膜拜的观音，亦是低眉的菩萨。

你，为何低眉？你可知座下众生跪拜？你可知案前香雾萦绕？你可知杯中净水清莹？你可知昨夜一场大雨淹了几处良田、毁了几户人家？你可知某街某巷、有人心心念你，只求“菩萨保佑”？你自是知道的，只是，你为何低眉？

我端详你从容的模样，像极了历经沧桑的老人，在冬日午后的暖阳里合眸浅寐。我猜你也曾历尽沧桑。你的前世应是错花堆锦，玉暖烟润。你该是闺中少女，有花样韶华。只是后来，你为何看破了凡尘俗世，着一袭素纱，独上莲台，淡漠了流水年华。

我不敢猜你的前世，亦不敢想你的过往。只知如今，你端坐莲台，似无情无爱，又兼爱天下。

你可知，你低眉的样子，像极了众生。

佛曰：普度众生。为何，你把自己，度成了众生。

你，为何低眉？又为谁低眉？为雨后初请净空悬着的彩虹？为阳春三月新发的芽绿？为稚子脸庞含泪的笑容？还是，为烟花冷暖，雪月风花的爱情？你，也曾，相信过爱情吗？
你，是否也在月上柳梢时，为心上人绣过一只香囊？是否也在溪畔、兰州、采莲相寄？是否也盼过云中锦雁寄书还？是否也对镜理红妆，只为他眸中的惊艳？你是菩萨啊，你定尝过人间百味，最后你选择归隐莲华。我忽然似懂，你为何低眉。

你低眉，只因你看惯了世态炎凉，人情冷暖。痴男怨女，你无法开度，亦不愿开度。你低眉，只因你掌管了一夜雨疏风骤，花落花开。看花人的心思，你无法掌管，亦不能掌管。你低眉，只因座下众生敬仰，却不想，你亦有你的无奈。生老病死，你无法干预，亦不应干预。或者，你低眉，什么也不为。只是你诵了一夜佛经，倦懒了眉妆。

听说，佛已是八千次转世，只为普度众生。原来我们竟如此固执，八千轮回，亦不愿醒悟。那你呢，八千轮回，可曾有一世，遇到埋在心里不愿提及的他。你有没有隐没了神光，八千次与他在人群中擦肩而过。我，不得而知。

也许，婆娑世界，万千琉璃。待到菩提叶落，扶桑花开，你会轻扬蛾眉，对这纷扰尘世，会心一笑，只当做，与他重逢。